轿子还未停稳,王夫人已闻讯扑到榻前,见宝玉惨白的脸色和染血的衣袖,眼泪顿时夺眶而出。
“我的心肝啊!那贾琮好狠的心肠,竟将你折磨成这样!”
贾母也颤巍巍地赶来,心疼地摸着宝玉的脸,声音颤抖。
“快传太医!”
宝玉虚弱地靠在软枕上,眼中含泪,声音微弱却带着几分做戏的腔调。
“老祖宗……孙儿实在受不住了……”
“不去了!再也不去了!”
王夫人咬牙切齿,眼中满是怒火,“那贾琮分明是存心要你的命!我这就去找老爷评理!”
“够了!”
贾母突然厉声喝止,声音虽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还嫌不够丢人吗?”
王夫人被这一声呵斥震住,嘴唇动了动,满腔不甘却只能咽下。
这时贾政匆匆赶来,看到宝玉的伤势,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关切,随即化作深深的失望。
他站在榻前,冷冷地看着宝玉,沉默不语。
“老爷……”
王夫人还想说什么,声音中带着哭腔。
贾政却已转身,只留下一句冷硬的话:“慈母多败儿。”
便拂袖而去,背影决绝,透着无尽的疲惫与厌倦。
王夫人愣在原地,眼泪淌下,却不敢再多言。
宝玉低头缩在被子里,羞愧与委屈交织,却不敢抬头看贾母那失望的眼神。
......
夜幕降临,贾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荣国府,步履沉重却坚定。
他刚走到二门处,便撞见独自在廊下踱步的贾政。
月光洒在廊下,映得贾政身影修长而孤寂。
“父、父亲……”
贾环连忙行礼,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。
贾政停下脚步,借着灯笼的光亮打量着这个庶子。
贾环的双手布满水泡,衣袖被火星烧出几个破洞,脸上还带着未擦净的炭灰,但那双眼睛却比往日明亮许多,透着一股沉稳与韧劲。
“今日……如何?”
贾政难得主动询问,语气虽淡,却带着一丝关切。
贾环一怔,随即挺直腰背,恭声道:“回父亲,儿子今日学会了淬火之法,还认得了火铳的构造图。”
贾政沉默片刻,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一会儿,忽然问道。
“不觉得苦?”
“苦。”
贾环老实答道,声音沙哑却坚定,
“但琮三哥说,吃得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。”
他没有说完,但贾政已然明白。
月光下,父子二人相对而立,一个满身疲惫却目光坚毅,一个神色复杂却隐含赞许。
贾政长叹一声,拍了拍贾环的肩膀,低声道:“去吧,好好休息。”
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却让贾环的眼眶微微发热。
他郑重地行了一礼,转身离去时,脚步比往日轻快了许多,背影在月光下挺拔如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