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统的金银交易起来非常麻烦。要剪切称重,按照成色折价,普通百姓有的根本不会计算,白白被商人欺骗。由此引发的争议和冲突数量惊人。
尤其是和西洋贸易大力开展。银元流入大明,对社会冲击相当大。很多出身东南的读书人都喜欢制作精美的西班牙银元,甚至在交易之中使用。
银元是个好东西,可是普通百姓。商人没法铸造,唯有朝廷才有公信力,才能大规模生产银元。
让朝廷生产银元。当然不是白干的。银和铜七三比例,其中三成就是朝廷的收入,扣除人工费用,那就是铸币税
其实铸币税也不陌生,在铸造铜钱的时候,花费在一枚铜钱上的工钱和料钱肯定要低于铜钱的价值,否则铸造一枚赔一枚,朝廷早就赔光了。
弄清楚了这些东西,一股强烈支持邓文通的声音在京城当中酝酿,以户部尚书魏广微,通政使洪敷敎为代表,坚定主张废两改元,立刻施行,缓解大明的财政危局。
另外数量更多的守旧大臣和文人拼命反对,两派闹得不亦乐乎。
张恪一直在打仗,竟然不知道姐夫搅起了这么大的风云,顿时瞠目结舌。
“永贞,你和老夫说实话,废两改元是不是你的主意”
“不是”张恪坚定的摇摇头,他的确有这个想法,只是还没来得及和姐夫说。
王在晋一副信你就上当的模样,笑道:“让令姐夫出使林丹汗吧,一来能立功,二来也免得在风口浪尖上惹麻烦。”
张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:“多谢部堂提醒。”
阳春三月,冰雪消融,小草露出了暗红的嫩芽,春风拂过草原,冰冻半年的世界开始苏醒过来,男男女女,欢歌劳作,好不热闹。
一百多名骑士保护着一名蓝袍文官,在原野上疾驰,一路赶到营州城下。没有丝毫停留,直接进了城,来到少保府邸。
“姐夫,别来无恙”
“永贞,可想死我了”
邓文通和张恪热情拥抱,大有同病相怜之感,这两位都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,只是一个人是刀光剑影,一个是口水满天。
“姐夫,你怎么想到写那么一篇文章”
邓文通不好意思挠挠头,说:“永贞,你不是说我保证能中进士吗既然有十足把握,那就想什么写什么”
说到这里,邓文通脸也红了,低低声音说道:“我也没有想到会惹这么大的麻烦,每天都有无数人找到你,有破口大骂的,有顶礼膜拜的,脑袋都大了三圈。自从考上了进士,我最多一天睡两个时辰,比寒窗苦读还累”
邓文通一脸的凄苦,说不尽的辛酸泪,总算是有了向亲人倾诉的机会了。
“永贞,我听到要出使林丹汗,立刻就出城了”
“姐夫,你不怕危险啊”
邓文通无所谓地耸耸肩,“只要不提废两改元,哪怕上刀山我都不皱眉”
第三百一十八章包赚不赔的生意
一张小桌,八个小菜,两壶烧酒,比起一般地主都不如,却是一品少保张恪和炙手可热的新任翰林邓文通的接风酒。
张恪斜靠着椅子上,后腰垫着一块满达日娃送的虎皮,暖暖的很贴心
仰脖喝干了一杯烈酒,张恪笑道:“姐夫,你知道废两改元为什么不成功吗”
邓文通没有说话,而是抓起酒杯,连续喝了三杯,脸色涨得通红。
“二弟,当初你说我不通人情,四体不勤五谷不分,触动真大人常说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,纯属往脸上抓肉,能知道什么,不过是所谓的屠龙术而已倒是我管账算账那段时间,整天在田庄打转,和商人锱铢必较,向百姓征收田赋,真正涨了不少本事。”
邓文通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银元宝,砸在了桌子上。
“怎么,姐夫你要给喜钱是吗”
满达日娃给张恪生了孩子,小雪在去岁也生下了一个儿子,现在算起来都过了百岁了。可是当爹的还在草原上忙着,张恪一想起来,不免伤身愧疚,对不起媳妇,也对不起孩子
邓文通苦笑一声:“二弟,我也一年多没看你大姐还有瑶瑶了,咱哥俩同病相怜。唉,不提也罢,还是说说正事吧”
“银子没有人不喜欢,可是推究起来呢,能吃,能喝,还是能穿什么都不能,可是呢,拿着银子,就能买柴米油盐,买绫罗绸缎,此物为何有这么大的魅力,实在是让人着迷”
“姐夫,你有什么心得吗”
“呵呵。我其实也想过,银子本身除了做首饰,真没什么了不得的,人们需要它,无非是去交换别的东西而已,如此一想,便什么都通顺了。但是我又问自己,能不能用别的东西来替换银子呢,比如农民用粮食,织工用丝绸。牧民用牛马,可是又想一想,这些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,更何况如何定价,如何运输,如何交易,都太不方便了。想来,交易还必须落在金银上”
听了邓文通的话,张恪眼珠子差点掉下来。这段话放在后世恐怕人人皆知:金银天然不是货币,货币天然是金银
没想到闷葫芦一样的姐夫竟然摸到了货币学的门槛,实在是看不出来,他有这样的天赋。
或许被张恪惊骇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。邓文通脸色红得几乎滴血,但是他还继续讲下去。
自从窥见银子奥秘的那一刻,就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,邓文通一头扎进去。如痴如醉,再也别想回头了。
“二弟,我在京城的时候。除了和文人士子交游之外,最多的就是去店铺,去码头,去人市,去钱庄,观察每一笔的交易。我发现虽然交易必须用银子,可是银子成色不一样,重量也不同,每次都要称重折算,有些黑心商人在秤上做文章,故意欺瞒百姓。难道就没有办法让交易更方便吗,结果我在几个传教士手里找到了答案,就是这个”
邓文通又掏出了两枚西班牙银元,这时候还叫做佛郎机
“永贞,这是西夷铸造的银元,此物和咱们的铜钱有些相似,只是铸造更加精美,边上还有凹槽,也不担心有小人会搓掉银屑。交易的时候,就用此物计价,什么称重,折色的问题都没有了。”
邓文通越说越激昂,拍着桌子,高声说道:“我询问过西洋教士,他们的银元用了九成的银子,一成的铜,二者融合铸成。我又找到了户部铸造铜钱的作坊,询问之下,我大明铸币的工艺犹在西夷之上,三七比例,就能铸造住优质银元。一元顶一两,而铸造十个银元的耗费不会超过一钱银子”
说到这里,邓文通酒酣心热,竟然毫无形象地撕开了脖子下面的扣子,大口喘着粗气。
“这意味着什么,意味着每铸造十枚银元,就能赚三两银子。朝廷每年的岁入三四百万两,若是用了此法,就能凭空多出一百多万两银子一百多万两,这是多少人家的血汗膏脂要是用在刀刃上,不论平奴,还是赈灾,都功德无量,堪称造福天下啊”
邓文通毫无保留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