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亮剑锋杀气凌然,来势汹汹,乐小义事先没有预料,身体却在危险来临的瞬间有了动作,她稍稍一侧,剑刃擦过喉间,掠过一截乌黑秀发,随即她手腕一翻,被布包好的思泫剑随之一旋,荡开剑气锋锐。
呲啦一声响,锐气切断布帛,灰色粗布滑落,思泫剑连着剑鞘握在乐小义手中,邵煜不依不饶,一击不成,又起新招,剑招变换自如,招招致命。
乐小义见招拆招,且战且退,勉强应对。
但她修为尚浅,不出十招就被邵煜逼退至树林边缘,邵煜一剑点出,厚重的真气随着剑尖冲击在剑鞘正中。
乐小义手腕一麻,被突如其来的巨力震得双脚离地,朝后腾跃一丈远,又退了两步,以右脚后跟抵住一棵矮树,才勉强止住后退之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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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气破空,真气灌注于剑身时,剑刃极速震动的鸣响飞快接近,杀意扑面,须臾而至,刹那临身。
眼看剑尖距离乐小义的鼻尖不足一寸,旁侧斜飞来一枚石子,叮的一声击中剑脊。
乐小义趁势偏头,剑身擦着她的耳廓过去,噔一声刺进身后树干,树叶扑簌簌像雪似的往下落,那双狼一样野性凶戾的眼睛充满侵略性的杀意,如盯猎物似的死死咬着乐小义,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撕碎。
邵师兄竟以脉元境十二层修为欺负一个新来的小师妹,也不怕柳执事知晓了笑话。一道轻笑自方才石子飞来的方向传来,其声清雅,从容不迫。
邵煜眼珠动了动,朝来人瞥了一眼,乐小义见他牵起唇角,似是哼出一声冷笑。
来人容貌妍丽,五官娟秀,乌亮的长发垂落肩头,身着与乐小义、邵煜二人一样的外门弟子白袍,气质却卓尔不群,隐有两分不同寻常的贵气。
左师妹此言差矣。邵煜剑已入鞘,周身杀气荡然无存,龙吟山脉可比邵某方才的试探凶险多了,若连这点招架之力也无,不如早些禀报柳执事,离开南院,免得日后不慎丢了性命。
言罢,他挑着眉看向乐小义:原来藏了实力,体元境七层能接得下我十招,剑未出鞘,勉强过得去。
他毫无以大欺小的自知,试探乐小义时不曾压制修为,此时说着夸奖的话,眼睛里还是没有笑意,乐小义毫不怀疑,如果刚才她没有接下此人剑招,哪怕侥幸不死,恐怕也要遭到重创。
那剑招中的杀气做不得假,假借试探之名,的确存了杀人之心。若只是一时兴起,不是武痴,便是疯子。
乐小义心有余悸,背上也蒙了一层薄汗,同时心里还升起了对邵煜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的惊疑,但她面上不显,只微微牵起嘴角,朝邵煜抱拳:多谢邵师兄指点。
而后,她又转身朝方才替她解围的师姐躬身:谢过左师姐出手相救。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此女腰间所坠黑木牌上暗刻的姓名,她想起先前留意过的门上竹牌,观其仪态,对其世家之后的身份多了两分猜测。
乐师妹不必多礼。左诗萱微微一笑,南院既许多年没有招新弟子了,南三阁的院子里里多了个人,门上挂着名牌,同住南三阁的左诗萱怎会发现不了?只乐小义一个生面孔,自然就认出来了。
见争端平息,左诗萱还要去独楼找柳清风,瞥了一眼满地狼藉,以眼神示意邵煜注意分寸,便施施然告辞离去。
邵煜勾了勾唇,再次提剑,朝乐小义道:烦请师妹助我卸除剑脊虎后半段脊背关节。
乐小义联系上下文,明白了邵煜是在回答她如何相助的问题。
她没有推辞,虽然刚才经历了凶险莫测的试探,但邵煜还与她保持表面的和平,她便持剑走近剑脊虎,待邵煜一声令下,两人同时提剑出手,剑锋快如闪电,顷刻间剔开剑脊虎的脊骨。
乐小义又帮邵煜剔下剑脊虎额上双角,邵煜复斩下一对虎爪。这种类型的灵兽几乎浑身是宝,骨骼爪牙可炼制成兵器,血肉五脏也可入药。
两人不一会儿就把这头剑脊虎大卸八块,邵煜扔了一对犄角给乐小义做谢礼,嘴上说着谢谢但那似笑非笑的神态中似乎看不出真心的谢意。
乐小义未将此事放在心上,大大方方地收了东西,大家都是南院弟子,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,乐小义虽然不怕惹事,但也没有必要对此耿耿于怀,只是私下里提醒自己多留个心眼。
一直到乐小义动身回南三阁,左诗萱都没有从独楼中出来,乐小义也没刻意等她,自行回了住处。
与邵煜交手只有数招,但乐小义在毫不掩饰的杀意中颇有些新的感悟,一回南三阁就爬上床铺,打坐冥想,将与邵煜交手时那几个剑招来来回回揣摩。
想着第二日有院内讲学,乐小义便没有出门练剑。
当天晚上,乐小义听见院中风声大了不少,其中似乎藏着几声虫鸣,与衣袂破空之声交相呼应。清晨天际微亮之时,她还听见了吱呀的木门开合声。
距离巳时还有一刻,乐小义推门出来,正要去独楼所在,忽听楼上传来一声轻笑,一道倩丽人影从楼梯处缓缓下行,飘然而来,朝乐小义唤了声:乐师妹可是要去寒楼?
第20章
乐小义闻声驻足,回身朝迎面而来的左诗萱拱手行礼:想必左师姐亦是要去听执事讲学?
如此,乐师妹不若与我同行?左诗萱眼中笑意温和,举手投足间有股大家闺秀的风雅,说话时语调温温软软,像和煦的春风,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之意。
同门师姐邀约,又是如此和善之人,乐小义自然不会拒绝,复拱了拱手,笑道:师姐不烦小义叨扰才好。
左诗萱微微一笑,缓步行至乐小义身边,两人并肩而行,乐小义稍稍落后半步,以示尊重。
左诗萱在乐小义身侧垂下长睫,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掠过乐小义清隽的小脸儿,于她干净的眉眼间稍顿,很快又挪开,语调轻缓地开口:师妹不必如此拘礼,我观师妹面善,你我既为同门,又年岁相仿,往后便以姐妹相称,如何?
乐小义闻言微怔,受宠若惊,可对方主动提及,她若不应倒显得矫情,于是短暂的愣登之后,她唇角笑意更深,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,爽快地笑了:还请左师姐日后多多关照。
言罢,她主动上前半步,将两人之间因生疏而错开的距离补上了。
左诗萱收回目光,温润的眼眸看向院前小径,小声道:邵煜是个武痴,下手没有轻重,以前也不是没有闯过祸,你若见他,能躲就躲,这南院弟子算上你合计十九人,人人路遇他都得绕道,莫逞强。
乐小义回想起昨日邵煜凶神恶煞的模样,深以为然地点头。
一时间,她心里蹿起许许多多的疑问,一边猜测左诗萱话中所言祸事是否涉及人命,一边又想着昨日从何云露口中听说的南院秘闻,南院既有十九人,那其他弟子平日都去哪儿了?
但她自认与左诗萱的交情还不到无话不谈的地步,不宜交浅言深,只乖巧地应了声知晓。
左诗萱提了这么一句,便不再说邵煜,将话题转到修炼上去。
乐小义看不透左诗萱的修为,但昨日左诗萱以一枚石子荡开邵煜剑锋,将乐小义救下时举重若轻,想必实力与邵煜有一较之力,乐小义虚心受教。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,关系不知不觉间亲近了不少。
左诗萱并不藏私,将自身感悟有一说一地告诉乐小义,乐小义越听越认真,瞪大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,努力将左诗萱讲解的内容悉数记在脑子里,只恨自己没有长两个脑袋,都快记不过来了。